十年前南平那场洪灾,至今让我刻骨铭心历历在目。而今天正是南平7位养路工人因灾殉职的祭日,禁不住思绪万千,故将当时写的此文再发以示缅怀。——.6.19于福州
▲当年洪水中的南平城区
一、
又是南平,冰灾二年后的今年6月中旬起,老天爷好像故意在作弄人,连续的几场暴雨,把福建北部以南平为主的大片区域却沦为汪洋。波涛汹涌的洪流,把房舍毁成断壁残垣;把良田冲成瘠土荒滩;把街区变成污泥浊水,给南平酿成又一场空前水患。
我们精心护养的高速公路也不例外,烂泥横流,乱石飞落;坍塌沉陷,危机四伏,数不尽的毁情,诉不尽的损失。南平,南平,真是“难平”呀。
黑云像要浸染山河样四周包裹,暴雨像要吞噬大地般地从天狂注。我的车在狂雨中缓缓向南平进发,粗大的雨点打在车窗,劈劈啪啪,像似快被击碎样,车速不能快,车距不能近,我的车终于风雨兼程到达高速公路南平境内。
从高速公路上瞭望闽江上游,水已经涨得很高了,把两岸地势较低的房屋淹没了一层楼以上,大有“水漫金山”之势,浑浊的洪水夹带着乱七八糟的杂物向东咆哮而去,那种流速,那种水势,真不知下游地区还将如何遭殃,而往日讨人喜欢的数百里闽江水,那种温顺、柔和的性格及那种碧绿、清澈的容颜,此时,已没了影踪,反之,让人望水生畏,不寒而栗。
到了高速公路南平南出口,整个广场已经挤满了车,据了解才知,出口通往市区的江滨大道也已积水无法通行,只好停在出口,幸好我们南平公司就在出口旁,也就顺利地住进公司供职工休息的房间。
如果,欲进城住宾馆,一是进不去,二是没自来水,三是滞留南平的旅客多,客房紧张,还是住自己的单位好。虽然,设施极其简陋,但挺舒适、安静、卫生又方便,我喜欢这里。我的简易房间成了省高速公路建设总指挥部副总指挥的临时住所及指挥室。
天,好似被捅了个大窟窿,雨水接连数日不停息地往南平大地倾泄,凄风苦雨充溢了建溪、富屯溪,浸透了武夷山脉,溪流和山野再也容纳不下去,狂吐着汇集到闽江,掀起江河欢腾,急流直下。
地,好像只能吸储那么几桶雨水,多那么几滴水,大山变得像个泥团,粘粘糊糊的到处滑溜;土房变得像似糕饼,松松垮垮的到处倒塌;整个南平大地啊!原来“江山如此多娇”,瞬间咋就变得如此脆弱,真有点“山河破碎”,“满目疮痍”感。
处于此等严重灾情,高速公路也多处被塌方的泥石阻挡而中断通行,停留在途中的汽车在等待;出发的救灾物资在半路;增援的抢险部队在后面,还有党和政府对人民群众关心的转达难以及时。
此刻,谁还能或者说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有暇偷闲,而我们的职工们也正深深认识到这一点,也正在夜以继日,奋不顾身地拼命抢通,他们此时此刻最朴素的信念是一个“通”字,他们比谁都懂得这个时候只要高速公路会通,那么就能“一通百通”。
我也顾不得休息了,简单听取了南平公司领导关于目前水毁损失及交通阻塞情况汇报后,心急如焚地带上同行的养护处副处长陈冬青及南平公司张中光董事长等,立即上路察看水毁情况和看望抢险第一线职工。
▲当年中央台《新闻联播》报道高速公路养路工人抢险救灾
二、
晚饭后,天,已经发黑了;雨,时停时下;车,仍然滞留在路上。我们披着夜色,冒着夜雨,又第二次上路了。在看完几处较大的塌方点后,我赶到了位于福银线南平境内的跃村隧道口,那时,已是18日当晚的午夜时分。
未到隧道口,远远就看见一群橘红色的人影在昏暗中的路上晃动着,到眼前便看是延平养护站的几位职工在清理路面泥土和完成开通前的最后一道冲洗路面工序。
我赶忙跳下车,首先察看了隧道口上下左右的毁情,然后走到他们面前,代表省公司最高层领导向眼前这几位已被汗水和雨水浸泡于一身,略显疲惫的最基层养护职工握手致意,表示感激。
我首先走到一个矮个子职工跟前与他握手问候,在旁的张董向我介绍说,“他叫郭明和,很不错”。而后,我又与一位戴手套的职工握手致谢。由于,急于抢通后开放通行,解除沿途滞留堵塞的车流,因此,来不及与每位职工握手了,也没看清楚另外几位职工的面容,只好请诸位职工收拾好工具上车,跟我们一起回家。这时,我看看车上的时钟,正好指着19日的凌晨1点。
凌晨的夜,很黑,很深。黑夜中,一辆辆被困多时的车子,翻转着兴奋的车轮,鸣响着轻松的笛声,闪烁着谢意的车灯,在我们边上匆匆掠过。我们在带路,带着黑暗中透出的一群橘红色回家,橘红色的车,橘红色的人,橘红色的心。车装载着收获,人充满着慰藉,心洋溢着喜悦,我也在默默希望,劳累了一天的养护工人该回到妻儿、父母身边了。
养护职工们回住地去了,颇感欣慰的同时,我也稍觉倦意。回到公司房间,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满脑是那破损的路,一心是那受阻的车,虽然,迷迷糊糊睡了,但还是睡得不踏实,不深沉,没睡几个小时,就起床了。清早,喝一碗稀饭,披上同样的橘红色雨衣,套上水鞋,又和几位同事出发看路了。
在湖尾2号隧道出口与茫荡山隧道间,傍山临水的高高山体,像似被撕裂下一块“皮肉”而“皮开肉绽”,和着水、土、石、杂物等形成泥石流直往路上冲泄,覆盖了一大段原本整洁、通畅的高速公路。
省养护公司陈赐其总经理已经调来几台大型机械在施工。装载机张着笨拙的大嘴,一吞一吐;挖掘机举着灵巧的手掌,一抓一放,眼前那些昨日还猖獗一时,为非作歹的泥石流,现在机械面前只是烂泥一堆了,任凭铲、挖和废弃。
而我们延平养护站的工人,也还是凌晨那帮橘红色,早早就起床,一路将机械施工后的现场清理和布控,以最快的时间抢出一条最安全的通道。这时,我站在隧道口,远远望过宽阔湍急的建溪河对岸,那是普通公路国道,正有一处不太大的塌方,那个地点叫常坑,装载机也正在一边清理,一边让两侧积压的长长车流缓缓通过。天之灾,处处难呀。
无情的雨还是继续下个不停。南平照样不时传来淹水、损房、毁路及死人的不详消息,人们正继续遭受大自然无端的蹂躏和摧残。
高速公路上报告的险情一个比一个严重,一处比一处危急,湖尾隧道口、埂埕隧道口,金斗山、建瓯路段、兴田路段,大大小小多处溜塌方,一条好端端刚投入使用不久的浦南高速公路,被整的百孔千疮,支离破碎。这老天发狂肆虐起大地和人类来,可真不会心慈手软。
看完几个工地,天又快黑了,回到公司吃完晚饭,我就没再出去了。而我的同事张中光和陈冬青带着几个人,又去路上了,他们没叫我去,他们不叫我去的原因很简单,怕我这花甲之人累。
岂不知,公路上量桩号、爬边坡、上桥梁,我还不会输给小15岁到20岁的一般年轻人,当然,我十分感谢同事们对我的关照。望望窗外,天还是像黑锅一样,乌云慢悠悠地在夜空游荡,活像幽灵在我们上空晃悠,月晕而风,础润而雨,似乎闽北大地和生灵又要面临天老爷新一轮的涂炭。
三、
果真,晚10时30分左右,正在路上的张中光向我报告,有2部养护车途经国道时失去联系,车上共有7位职工可能遭遇泥石流掩埋,情况还不明,正在查找。
犹如晴天霹雳的消息,震得我脑子一片空虚,怎么可能呢?是真是假,冷静片刻,我立即打电话与高速交警魏建忠支队长了解说:原有听说一部车被埋,后了解没有。在这极为惶恐和不安的心态下,能听到一丝丝吉利消息是莫大奢望,并多么但求其会是真的。
然而,在这似真似假的时空里,接连传来趋于噩耗的真实消息。时钟再一次指着深夜的1点,张中光和陈冬青回来了,向我汇报了职工被埋的可靠情节,同时,我又向精神几近崩溃、声音几乎嘶哑的养护公司董事长钟发林得以证实。
一切吉利的消息已被颠覆,一切生还的祈望已渐趋零,事关重大,事不宜迟,我当即赶往现场并交代他们分别向南平市政府张兆民副市长、在三明的吴庭锵总经理及在南平的宋海滨副厅长报告,直至唐建辉董事长和李德金厅长。
瞬间,随着一组组电波的交织和传递,南平,又一次成为人们牵挂的交汇点,尤其是交通人和高速公路人的心。
夜,黑得看不清周围,滔滔的建溪河岸上,只能隐约地看点离岸很近的湍急河水和离路很高的陡峭山体,这里正是当天上午隔岸远望的国道常坑路段,即养护车被泥石流冲击的现场。
几部车灯照耀下的一群人和几台机,正在养护公司董事长钟发林和总经理陈赐其的指挥下,向着一大堆吞没他们部属的泥石流,发起嫉恶如仇的讨伐和摧枯拉朽的铲除,然而,我们也清楚,这也是一次明知冒极大危险的壮举,一场不知有否效果的施救,一个颇让亲属慰藉的行动。
施救现场,车灯后的灰暗光线中,我突然眼睛一亮,在人群中见到了一位穿橘红色衣服的矮个工人,他是我凌晨1点在跃村隧道口第一个握手的郭明和,他悲痛地告诉我说:“邱总,你昨晚见到的那些人,就剩我一个了,我很难过”。
哇,我不由心头一震,猛然走向前抱住他,强忍酸楚地对他说:“祝福你,小郭”。原来,这7位失踪职工中有5位正是昨晚我带着回家的那小组职工。
世间竟如此残酷和突然,我与他们从凌晨1时至出事的10时,仅仅9个小时,一条高速公路养护事业的情缘,一场高速公路抢险救灾的机遇,让我与他们仅是见面,不能相识,更无熟悉,难道与这帮好职工,好兄弟,就此匆匆断绝,阴阳相隔?
人们,默默无语,静静地期待,期待幸运的到来;车灯,束束光亮,灼灼地照耀,照耀生命的奇迹;机子,轰轰呼唤,苦苦地寻找,寻找生灵的希望。
此时此刻,我们多么幻想七位职工不在这土堆里,还从别处打来电话报平安;我们又多么祈望7位职工在里面,而且还有生命迹象。可是,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心灵煎熬,我们的幻想和祈望都破灭了,7位职工即没传来音讯也不在泥堆里,诚然,利用各种风险的评估和断定,7位职工连人带车已被凶猛的泥石流卷入建溪河,这条曾被闽北人们宣称的母亲河。
千古罪人般的常坑泥石流,埋没了7条鲜活的生命;洪水猛兽般的建溪河,吞噬了7个搏动的生灵,而且,无影无踪,杳无音信。这是我省高速公路有史以来一场最为惊天动地的人员浩劫。高速公路失去了7位日日夜夜钟爱它的守护神,公司同事失去了朝朝夕夕亲密相处的同道者。
他们是许忠听、谢洪老、苏茂兴、张德标、王崇自、杨天宝、黄健,他们结伴而行,由许站长再次领导,也许在另一个世界的高速公路上,继续他们终生热爱的养护事业。
▲高速公路养护站许忠听站长
目睹白发送黑发,妻子哭夫君,孩子哀父亲,姐姐泣弟弟等等人世间悲凄的一幕幕,实在难以抑制心中的怜悯和悲恸,在第一时间受李厅长委托慰问家属会上,我等几位在场同事也禁不住哽咽抽泣。
以及后来李厅长、唐董事长再次亲自看望家属时,堂堂男儿和尊驾也难禁泪水夺眶而出,湿透几片纸巾。是的,上至厅长、董事长的心,下至交通和高速公路人的情,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与遇难职工家属的心情相连,我们的泪水与他们亲属的泪水一道汇入滚滚的建溪河,同样追思逝去的职工和亲人。
四、
老天并不因凌虐了7个生灵而罢休停歇,又一轮降雨过后,高速公路上险情依然严峻,我们除了安排一部分同志专门做沿河搜寻和家属安抚工作以外,大部分职工并没有中断抢险。
延平养护站剩余的8位职工,把失去工友的悲痛中化为极大的干劲,消除毁情,疏通道路,一如既往,坚韧不拔。省养护公司、南平管理分公司及南平市高速公路指挥部全体总动员,由在南平指导工作的吴庭锵总经理率领下,在全线个大大小小的水毁点上摆开战场,再次掀起一场史无前例的抢险救灾保畅通的争夺战。
争的是时间,夺的是生命,战的是水毁,调兵遣将,通力合作,如火如荼,昼夜鏖战,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核心作用、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各级干部群众众志成城的精神品质及中国行政管理体制的效率优势在这场南平救灾中彰明较著,毋庸置疑。
原先那些处于危急状态的建瓯路段,阻止了下沉;金斗山边坡,消除了滑移;K塌方,抢出了通道;K险情,已经排除了,短短的几天时间内,南平境内的高速公路争夺战取得初步胜利。同时,在李厅长超常的决策下,从全省各高速公路建设工地一夜之间调动余台大型机械,聚结南平,会战于顺昌县等周围的国、省道,展开一场势不可挡的普通道路抢通保畅大会战并战绩辉煌,这对南平全区夺取抗灾救灾胜利作出了不可估量的贡献。
在这些惊心动魄日子里,却有二个半大不小且无咎无誉的故事,令我难以忘怀。
23日傍晚,福银高速公路三明境内的中胜隧道入口处,有方左右的泥石塌方,本来就很脆弱的闽北交通状况又添了南平往三明,福州往三明方向的阻断。
晚8点来钟,处于压力和情急之下的南平高速公路交警魏建忠支队长带着二位副支队长来到南平公司找我,请求尽快抢通该处塌方,因为,福州和南平车辆积压太厉害了。当时我正与钟发林、张中光及机关王敏处长等在一起研究布置第二天的抢险工作,也包括该处塌方的抢通,但并不是当晚就施工。
对于富有强烈责任心的支队领导要求,并不过分,也是常规的,但是,还笼罩在7位职工遇难阴霾的我们,我不假思索地断然拒绝马上夜间施工,并承诺今晚做准备明早立即进场抢通。
当晚10时许,魏支队长再次给我来电话,意思照样。我只好说:“魏支,伟大意义我都懂,但是,不能再叫我的职工去冒险,对不起了”我又一次婉言拒绝调机派人连夜抢通。也许是天意,或许是神灵告诉我,要如此拒绝,或是7位职工的魂灵,或是平时磨砺的经验告诉我,要果断拒绝。
就在当晚,又是个凌晨1时左右轰隆隆几声巨响,中胜隧道入口原塌方处再次严重滑坡,巨大的土体覆盖双向两个车道,土石飞越对面河,总量4万余方,可算福建有高速公路以来,最最重大塌方。
试想,如果我当晚即调集机械和队伍进场施工,必将“无一幸免”,其后果不堪设想,无疑,我们躲过了一场大灾难,事后,知情的职工在大为惊叹的同时也感激和庆幸。
灾情无时不牵动着各级领导,国家交通部长李盛霖、直接分管高速公路的副省长等前来检查指导抢险并慰问遇难职工家属。24日晚,李厅长在南平慰问看望家属后,突然交代我说:“明天省里孙春兰书记和黄小晶省长率领一班人要来南平视察灾情,一路上要能保证安全,如果实在不行,不能让省领导来,明早8点前向我报告。”
天哪,这个任务非同一般。从福州到南平多公里路,两侧高山峻岭,沟壑相连,雨季里已经浸泡了十几天的道路和山体,定是松软破碎,不说危如累卵也是外强中干,暗藏杀机,往往有前轮刚过后轮就塌的现象,比比皆是,更如南平刚刚发生的“碰巧”被埋的事件,已是有之。
此时此刻,行驶在这条路上,不幸和万幸之间,恐怕全然在于一瞬间的各位运气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嘛,否则,唯有不予光临。具有高度责任感的交通厅长,周全的考虑是必要和应该的,然而,纵有天大本事也难以一夜之间检查到什么危险迹象或征兆,且又将这必须稳操左券的任务交与我,真让我深感如牛负重,不知厅长是无意还是有意间的下达,说是无意吧,不会,否则这跟年长他一轮的我,玩笑开大了吧;说是有意吧,确实,他被责任感使然,会是如此,毫无疑义。但也确实难为了我,甚至在想,谁叫我偏偏在南平与厅长在一起呢?可是,再想一下,旁人也许还没这与年轻厅长谋面的机会呢,算我有幸了。
如何完成任务,说实在的,毫无办法,我不能自欺欺人,信誓旦旦,但也不能无所作为,不负责任,因为,按我的理解,此时的安全包含二项内容即毁情和险情,也就是已经发生和即将发生,两者有时间差不同或者说有质的区别。
于是,我立即连夜布置福州、三明、南平三个公司主要领导安排人明早天亮就上路查看路况,观察左右边坡,桥上桥下,隧道内外,有否塌方,并派一部巡查车提前30分钟上路当先导,7时40分前向我反馈。
次日清早,三位领导准时报来,路上没有发现异常情况,但是,我心中明白,这仅是“现在进行时”而非“将来时”,也即表示目前没有毁情并不表示等一会没有险情和毁情。事到这地步,不可回避了,认真思索一下,觉得没有“毁情”有凭有据,有或无“险情”均无凭无据,以此逻辑,还是遵从“有凭有据”的事,不做“无凭无据”的事,
于是,临8点,我用手机向与李厅长在一起的吴总报告说:“据三个公司领导报告,福州至南平沿线目前没有发现毁情,请转报厅长。”吴总欣然答允了,当然他并不知我内藏玄机。
虽然,我在报告中玩了点“险情”与“毁情”的文字小游戏,更没有表达省领导“可来”与“不可来”的断言,这实在是久雨后地质变幻莫测而迫不得已的报告。但作为长期分管养护和凭借路上经验,还不至于显得芒刺在背,心中自有几分成竹,加上我素来敢于作出有一定把握的冒险行为,当然,更拜托领导自身的大驾福分,应该会一路平安吧。
次日真的,经过2个小时左右,领导安全抵达南平,我揪紧了十几小时的心终于放松下来了,谢天谢地。是的,自上午8点半省领导乘车从福州西进入高速公路往南平开始的这2个来小时里,情系灾区的省领导不会知道身在南平的李厅长为他们的此行而煞费苦心,那就更不知道牵扯之下,我与大地一次不经意间的暗中博弈了。
▲时任国家交通部部长的李盛霖在南平慰问遇难职工家属
▲时任省交通厅厅长、高速公路建设总指挥、现任福建省副省长的李德金在南平慰问遇难职工家属。
五、
天地又是那么无情,时不时还是大雨滂沱,内涝外患不肯退去,尤其建溪河水久久不减,水位不降,7位被卷入河里的职工,仍然毫无音信,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们究竟葬身何处?我们问天天不答,亲属问地地不应。
沉默的山河,低吟的云雨,把闽北这个世间,磨蚀的那么凄楚,哀怜,据说在这场洪灾中,南平已百余人失去生命成为冤魂鬼魅。25日,职工罹难处,烛火摇曳,烟云缭绕,纸钱飘飞,哀号于耳,一边是7个家庭共同为逝去的亲人举办伤心欲绝的“头七”祭日,期望能尽快浮现面前,早日入土为安;另一边是养护站剩下的8位职工共同振臂向罹难战友作坚强有力的宣誓,一定继承未竟事业,不畏艰险,全力保畅。
经过数天的安抚,家属情绪安定了许多,这是养护公司以薛枫副总经理为首的安抚组努力工作的结果。薛副总是个女同志,这次充分发挥女性独有的善解人意,体贴入微优势,以1个女人的宽慰和同情与7个女人的泣诉和祈求,相互交融,相互磨合,取得了明显成效。
凄婉的哀思,沉痛的悼念,并不能感动天地,经过近20天的日日夜夜,用尽多样先进技术手段和设备,采取当地多种经验和占卜进行搜寻,只有一位无意中被找到,其余人、机均一无所获。
6个职工最终葬身何处?将成为永远之憾,千古之迷,高速公路人只能遥祝他们共赴天堂路上,仍然属一个养护班组,还乘那两辆橘红色养护车,还穿橘红色衣服,相互帮助,相互照应,一路走好。
记住,天国的路比较好养护,那里没有水毁、没有台风、没有车流,如果哪天我们能看到天际彩虹时,那一道亮丽的橙色必定是你们在巡路时留下的;也没有公司了,没有其他领导了,许站长已是最高领导,你们不用再怕被公司责怪,可以开始无拘无束地体验神仙生活了;空中漂移的云朵,那是天国的移动基站,有闲时不妨用带去的手机从天国传送几条短信回来,好让你们的高速公路伙伴们也放心。
7位职工不幸因公殉职的事迹,惊动了社会各界,刘云山同志及省各级领导作出批示,要宣传、要鼓励、要慰问。在被上级授予“抗洪抢险七勇士”等等称号外,南平电视台、福建电视台、东南电视台及中央电视台,还有报刊杂志等诸多媒体竞相采访报道,成为了交通系统的学习榜样。
作为与他们遇难前见面的最高、最后的领导,也平生第一次接受中央电视台采访,并在7月8日晚《新闻联播》中播出,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上中央电视台,尤其难得的是全国最瞩目的《新闻联播》节目,只是画面中难掩悲痛之心时,脸面不太好看。
播出后,全省、全国挺多认识我的人,用发信息、来电话、当着面等向我致意慰问,自己从来没想到会用这样的方式和面相在全国亿万人前出现。
▲中央台报道
时隔一个月后,省交通厅、省公司举行了七勇士没有骨灰的追悼会,上级及有关各界人士参加并送了花圈,唐董事长主持,李厅长致悼词,可谓隆重肃穆,省养护公司还为他们寻得一块吉地,拟建一座衣冠冢,立上墓碑,以示后人。
我亦难忍诗兴,悲悯之余特作一首《悼七遇难职工》“七雄战险未曾浑,却让泥流突葬身。今已飞车千万里,笛声一路慰英魂”,落于笔下,化为纸钱,送与匆匆见面又匆匆离去的7位好职工,以表哀悼之心。
▲追悼会现场
▲事后受到各级表彰
▲许忠听的获奖荣誉证书
半个多月过去了,老天也累了,不再占据全天候拼命下雨,偶尔还让太阳露露脸。高速公路已实现无阻通行,余下的水毁修复工程,需要较大动作和较长时间来完成。
我一住连续17天时间里,南平倾盆大雨的天空、洪水患难的山河、艰难困苦的生灵,闽北四处的灾情刻骨铭心;南平抗洪抢险的事迹、因公殉职的职工、生产自救的人民,南平大地的抗灾历历在目,这既是一场属于南平人的大灾,又是一曲属于南平人的赞歌,比起南平年初那场雪皑皑,白茫茫一派北国风光的冰雪来,显得凄然和壮烈,让我们永远记住南平年6月这场洪水。
▲南平抗洪抢险殉职养路工人群体被授予年福建年度人物
此文曾登中国作家网年7月29日原创文采栏目及年10月《福建文学》
作者简介:
邱榕木笔名:秋龙
福建省龙岩市新罗区溪南人;
路桥高级工程师;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中华诗词学会会员;
年轻时参军当铁道兵,退伍后长期在县、市、省级交通公路或者城市建设部门从事技术和管理工作。曾任职于福建省高速公路建设总指挥部、福建省高速公路集团公司,现任职于福建省高速公路学会。
著有:长篇小说《中国路姐》《路魂》《铁兵谣》
散文集《漫步地球村》《东水涟漪》
诗词集《榕木诗词选》
责编:严京平《白浪情》